那是一棵無花果樹，十歲那一年，我只是在春季隨手折了一小節(jié)的無花果樹枝,，插在老家祖屋的門前,，那一堆黑黝黝的沃土滋養(yǎng)了它。很快,，那一年的年底它就長成了一棵樹的摸樣,。

　　它，一節(jié)一節(jié)地長,，枝頭上的一簇簇綠,，先是一點一點的，后是一叢一叢的,，再后它就長出了小葉,。小葉在六月的陽光里長得特別快，幾天不見葉子就比巴掌還大了,，綠的也更深了,。半個月不到，那葉就已經(jīng)是蒲扇般的大葉了,，綠的黑黝黝的,，綠的亮晶晶的。

　　我經(jīng)常帶著弟弟,、妹妹蹲在樹前看它長得快不快,，甚至有一天晚上我們點著蠟燭看它是怎么長的，母親批評我們是敗家子,，怎么會點著蠟燭?那可是用錢買的!我們不敢點了,，后來我們都困了，大家回屋去睡,，又被母親痛罵了一頓,。長大后，讀到“唯恐夜深花睡去,，故燒高燭照紅妝”的詩句時,，我忽然想起了那一夜的情景，豁然開朗,，不禁笑出了聲,。

　　第二年，那一棵無花果樹就開始結(jié)果了,。那果也是一身的綠,，我很難相信,，這樹沒有開花，也竟能長出如此綠意的果實來,。那果總是無意間長在枝上的結(jié)節(jié)處,，幾天的時間就長成了一顆綠果，先是硬硬的,，后來顏色變了,，有點暗紅色的，果實變軟了,，沁出幽幽的香氣,。這時采摘一顆，掰開來吃真是甜啊,，一種青澀的甜頓時傳遍全身,，讓滿嘴生香?；蛘吲卤粍e家的小孩摘走,，我們總是提前幾天采摘，放在米缸里,，讓它們身陷米海,，過幾天就把它們催熟了。當(dāng)然這時候吃起來的味道,，總是不如自然熟的香甜,。

　　隨著日子過去，那一棵樹長高了,，高過了我們許多,，后來長得與屋子一般高了。這時候要摘果子,，就要爬上樹,，或者借助梯子了。長出來的果實一年比一年多,，一年比一年大,，一年比一年甜，吃不完的果實總是送給左鄰右舍,。青果如果與豬肉一起燉著吃,，那時候的豬肉大都是肥肉，真正是一道美味佳肴,。小時候這樣的一道菜總是不離飯桌,，據(jù)母親介紹,，這一道菜有滋陰降火的功用,。那些個炎炎夏日,，有了這一道菜，我們的內(nèi)心平靜了許多,。

　　平時這些樹總是由父親來侍弄,，我們幾個兄妹都長大了，在外工作,，很少回家,，樹成了父母的另一個子女。父親總是用上等的豬糞,、雞糞等等一些農(nóng)家肥作料,，于是樹長得愈加肥壯，長出來的果實也不用提前采摘了,。為了便于別家孩子采摘,，母親在樹的旁邊放了一根竹竿，供他們采摘,。我回家時,，父母總要我?guī)弦换@子，說是給我的兒子吃,。其實我的兒子是不太愛吃無花果的,，我每次總是不忍推卻，他們這一代人有好多水果可吃,。所以我把它分給城里的鄰居們,，他們都說，這果真好吃,。

　　可惜的是去年父親離世后,，樹也不長了，也許是老了,，孤零零地長在老屋前,，雖然還是長那么多的果實，母親總懶得去采摘,，有時候呆呆地坐在樹下給我打電話,，問我什么時候回去摘果實。這時候,，我和弟妹們總要抽出些時間,，回鄉(xiāng)下陪陪孤單的母親，和她聊聊天,，再各自帶走一大籃的果子,，這時候母親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溫情。于是她滔滔不絕地問我兒子的工作情況，問我孫女可愛不可愛,。要母親來城里住,，總推辭說，鄉(xiāng)下還有那么一棵樹,。

　　摘下來的果實,，總感覺沒有以前那么甜了。今年年初家族的人要整修老屋,，問我能否把這棵樹挪一挪,，母親不肯，我也沒辦法,。奇怪的是第二天開始,，那樹就慢慢地開始變黃了，不過十來天,，那樹就走完了它最后的生命路程,。我們一家人默默的立在樹下，為它默哀,。我的淚不禁簌簌而下,，因為那一棵我親手種下的樹。

　　(作者 濁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