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時隔八年,我又一次來到了麗江。11月中旬,已不是游山玩水的好季節(jié)了。草地枯蕭,樹木暗淡。香格里拉的夜空飄灑了層薄薄的雪,蕭瑟漸進(jìn)。從動議到踏上留念而又親切的故地的行程,我一直都未能激動。一切心靜、心靜如水。不在激動已是蒼老心態(tài)的標(biāo)志嗎?抑或是一種成熟?成熟有兩種,成熟的一種消磨了血?dú)夥絼偟哪贻唴s明了了思想、需求、所愛、舍得。而不是那世故了、老練了、圓滑了,磨滅了個性。慶幸自己還屬于前者(在自己的世界里),更慶幸的是在藍(lán)天白云下,對著雪山,和那群渾身子充滿原始、野性的異族歌者舞者的音軌,徹底地感動了一回。甚至于悄然淚下,直至盡情放縱。
我喜歡遼遠(yuǎn)。那藍(lán)天、那白云、那雪山、那峽谷、那草甸、那炊煙,還有那皮膚幽黑、堅毅削峭的臉龐、那異族濃烈的色彩。這是自由的天地,可盡情地呼吸、擁抱和吶喊的空間緯度。無論發(fā)呆抑或醉酒,躲開塵世的喧嘩和齷齪,歸身于大自然的寧靜和安祥。洗滌靈魂,亦可恍惚魂靈。我曾多次跑到省城去,為了看《云南映象》,為了《云南響聲》,為了那神秘的《藏謎》。在原生態(tài)異族的音律中沉醉,久久徘徊、迷失。今天我感動了!中午兩點(diǎn),太陽被厚厚的云層遮遮掩掩著,不時稀疏的雪雨飄蕩,在面對著雪山的露天演藝場里,靜靜地聆聽雪山下的風(fēng)語,這里有大山之魂的歌謠,蒼蒼森林的絮語,演譯了曠世凄美的詩畫。裹在雨衣里的身心被幾百原族民非專業(yè)卻渾身綻出不竭音律的表演徹底地感動了,直至淚流滿面。
劇場好簡樸,圓形舞臺除了涂抹暗紅色泥土呈“之”字形旋梯立體而上的背景外,沒有燈光。我遠(yuǎn)離同伴,獨(dú)自孤坐看臺側(cè)向。看臺中央坐滿了人,每個人都面對舞臺,抬頭便是玉龍雪山,只是那一層層或云或霧不讓你看個真切。我靜靜注視著,不讓自己思想,和著原生態(tài)音律靈魂自由地隨那幫“演員”手舞足蹈,漸漸溶解入了。我的眼淚是被單薄的音調(diào)和簡明的畫面給牽引出來,毫無阻擋地涌出。蒼涼、輕柔的音樂響徹,濃濃納西風(fēng)情的委婉道來,高山上,一男青年牽著馬匹緩緩前行,身后一女無限依舍與女伴揮手作別。舞臺底一青年跨著沉重步履高喊“姐姐,你不要走,姐姐,你不要走走。”向“之”字山路攀跑。那是好熟悉的畫面---人類至情至愛的故事中納西人曠古無雙的絕世悲情的演示。
遠(yuǎn)方的雪山冷光寒逼,心輕輕一顫,雙眶發(fā)熱,剎時模糊了雙眼。高山那妹子扭頭小跑上前攀上馬背,再揮揮手,向著雪山。我知道,他們?nèi)ニ劳觯パ城椤F砬竽菍矍樵谟颀埖谌蹏郎N铱催^《尋找麗江之魂》,知道玉龍雪山腳下那片被云杉樹包繞著草甸叫做云杉坪的地方,那對殉情的情侶身著最美麗的衣服,用云杉樹枝搭成漂亮的殉情之房,披上各色野花。
在那唱歌跳舞、喝酒。數(shù)天后自殺。雖然埋葬了憧憧青春,但在這里將永不分離,生命也將永遠(yuǎn)年輕。感動,由衷而起,淚滴大大方方地滑落臉寵,此時此刻,深深品味著一種圣潔、凄美和盡情的情感。“回家”的旋律響起,幽遠(yuǎn)又沉重,婉曼、悲嗆。“之”字形山道上那小孩依舊奔跑追趕,蒼涼喊著:姐姐,你不要走,姐姐,你不要走……遠(yuǎn)方的山坡,那對幸福的愛情漸遠(yuǎn)、漸小,“回家”的旋律循環(huán)反復(fù),漸強(qiáng),淚涌,凄美中,我沉沒在幸福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