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青凌晨五點起床，每天叫醒自己的不是鬧鐘，不是夢想，準確地說是責任。一頭扎進廚房，鍋碗瓢盆唱起了交響曲。孩子喜歡吃冬瓜，她迅速地從冰箱里取出冬瓜，洗，切，一氣呵成，行云流水，也許刀太鋒利了，一不小心“見紅“，殷虹的血止不住地流出來，這種以前并不是沒有發(fā)生，但今天似乎血口有點大，血流的速度是驚人的，她有點害怕，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緊緊地捏住，企圖能止住血，但血似乎跟她較勁一樣，根本不聽的使喚。她三步并作兩步地推開他的房門，急切地說：“你幫忙看一下，幫我創(chuàng)口貼。”

　　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，以為什么大事，分居幾年沒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，她非常上解人意，不輕易“打擾”，今天怎么了，慌里慌張地，語氣聽上去非常著急，似乎家里著火一樣，他半夜喝酒回來，睡得正香甜，他好不容易地睜開眼，看著他的手都是血，有點不情愿地爬起來，嘴里不停地絮叨著：“女人不像女人，做事馬大哈，手干嘛不切斷呢?”她疼得齜牙咧嘴，才沒心思去理會他，再說已經(jīng)習慣了他的“自我為中心”。他從家庭藥箱一下子就找到了，一塊創(chuàng)口貼，隨手扔在桌子上，就繼續(xù)回到房間里做他的春秋大夢。

　　此時，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她獨自一個小女子在處理“戰(zhàn)場”，她艱難地用嘴巴協(xié)助，撕開紙張，的心里涌起一股悲傷。一個女人，物質(zhì)上不依賴你，精神上不依賴你，那么請問你，要你干什么?對女人不要要求太高了，又美又會煮飯的，那是美的電飯煲，又可愛又永遠不會老的，那是櫻桃小丸子，又經(jīng)濟獨立又以你為中心的，那是你媽，又可愛又不會老又經(jīng)濟獨立又會煮飯又以你為中心的，那是你媽用美的電飯煲為你煮的櫻桃小丸子……

　　是的，他們屬于無證駕駛，說白了，他們五年前就離婚了，為了孩子，還在同一屋檐下，抬頭不見低頭，互不侵犯，互不干涉。閨蜜不止一次地勸他趕緊搬出去，抓住青春的尾巴，好好找個男人一起過日子。但唯一放不下就是孩子，孩子今年八歲，老師的評價很優(yōu)秀，也很聰明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愛講話，不愛表現(xiàn)，性格跟年齡人不相符的沉悶和成熟。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拜不幸婚姻所賜，他們在孩子面前不休止的吵架和冷戰(zhàn)，孩子曾經(jīng)無助的雙眼望著他們，但誰都不肯罷休。

　　為了孩子，婚姻中總有一方必須無條件地選擇忍耐，遷就。當然只能自己改變。父母雙亡，孩子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，活著的全部意義。

　　想著，想著……眼淚止不住地流著，但馬上擦干凈，因為她沒有時間悲傷，她要繼續(xù)炒菜做飯，自己還要趕著坐第一班的公交車，否則會遲到，半年的績效就泡湯了。

　　三下五除二，一個小時內(nèi)，溫開水裝好，放進孩子的書包。望著一桌子都是他們爺倆最愛吃的菜，葷素搭配，色香味俱全，自己都想流口水，但自己來不及享受，只好隨手抓起一個煮熟的雞蛋放在包包里，等下在車上墊肚子。

　　一切完畢，換裝出發(fā)，一路上慢跑著來到公交車站，時間把握得恰到好處。她心里挺感謝市政府，為了群眾的呼吁，小青上班的路線增加了幾個班次，提早上班，夜間推遲下班。

　　2路車來了，她招手，司機大老遠就笑瞇瞇跟著她打招呼。司機四十出頭的男子，細白嫩肉，一到夏天，跟女生一樣，喜歡涂防曬霜，戴著太陽鏡，穿著白色長袖。

　　當了十多年的老司機，早晨起來的不外乎是上街買菜的大媽，晨練的大爺，很少看見年輕人。頭班車六點就得出發(fā)，況且沒有客源，因此他曾經(jīng)跟領(lǐng)導反映，頭班車不用那么早，但人微言輕，說了也是白說，領(lǐng)導只是點頭打哈哈，根本不把它當回事，自己就保持沉默，否則遭人嫌。

　　一個女子，在固定的時間，固定的站點上車，固定的站點下車，雷打不動，除了周末。自然引起司機的關(guān)注，況且都是年輕人，一回生二回熟，溝通起來無障礙。久而久之，跟司機打成一片。每每到了這個站，忍不住左右環(huán)顧，希望碰見她，似乎這成了行車生涯的一道美麗的風景。

　　“陳老師早!”車未停穩(wěn)，司機滿臉笑容主動打招呼。

　　“師傅早安!”小青熱情地回應，并從口袋里掏出零票投到指定的窗口。

　　“你怎么了?”司機很細心，看見她受傷的手，張開口成“0”形狀，嘴巴瞪著大大的，“最近市場上，豬肉漲價了，你也想賣肉呀!”

　　她的心咯噔一下，心里滿滿的感動，自己同一屋檐下的男人都沒有那么關(guān)心，一個外人都如此用心。他的老婆好幸福呀，一想到自己的思想有點“滑坡”馬上有點不好意思起來。笑著調(diào)侃道：“是啊，現(xiàn)在什么都漲價了，唯獨工資不漲了，我只好割身上多余的肉賣掉。”

　　打完招呼，投幣完，直完后面走，到處都是座位，自己似乎包場，這種感覺有點“我的地盤我做主”，一個字爽，不用跟乘客一起擁擠，也不用擔心聞到農(nóng)民工身上的臭味。

　　司機開著空調(diào)，《萍聚》蔡琴那獨具風韻的低沉磁性嗓音，那香醇、委婉、浪漫、優(yōu)雅和感傷的旋律回蕩在車廂內(nèi)。做好之后，她習慣從包里拿出手機。知道另一個城市的林風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發(fā)來微信，哪怕問候。愛到一定程度就變成一直習慣，一直依賴的習慣。

　　“昨晚又開夜車，整整三十萬字的小說即將成功了。”一放下筆，林風忍不住將這個消息告訴給自己的紅顏知己。林風是商人，也是文人，愛上了寫作，他把寫作當作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最關(guān)鍵他的文字會拍成電視劇，變成搖錢樹。努力兌現(xiàn)自己的諾言，用自己的肩膀為小青撐起了一個起點，改變他的人生困境。

　　“嚴重祝賀!師父真的很厲害，向你學習!”小青情不自禁地夸獎道。男女交往的秘籍：男人需要崇拜，女人需要寵愛。小青崇拜他的才華，拜他為師，自然成了林風的關(guān)門弟子。

　　“學習什么，韌勁?”林風好奇地問。

　　“對，認定一件事，就會堅定執(zhí)著，不在乎世俗的眼光。”

　　“在飛機上，動車上都是我構(gòu)思的場所。”林風實事求是道，言傳身教道。“積累是最原始的財富，有時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會寫出洋洋灑灑的三十萬字的小說。我并無其他的愛好，文學是我這輩子難以割舍的囊尾羊。”

　　“泡妞。”本是一句開玩笑的話，卻引起一段爭吵。

　　“也許，可以從女人的肚皮尋找靈感，這是寫作人的天性，就像你跟文青八卦一樣。”

　　“別跟我提文青。你干的齷齪事，并非人家的所想，不要把文青想得那么壞。火大呢?” 小青的心里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。

　　“火大，叫119來滅火。”

　　“你一個月兩千完全可以在外面找年輕貌美如花的女子，何必瞎折騰呢?”

　　“那是我力所能及地幫助一個人，請不要想歪了，若覺得是交易，就沒有往來。”他拿著手機，啞巴吃黃連——有苦說不出。明明拉人家一把，卻是好心沒好報。

　　“兩人相處靠的是人格的平等，并非施舍和報恩那都不是長久的。”她心里想：直從接受他的幫助，他太有優(yōu)勢感。小青當初半推半就地接受了。一個人脾氣再好，積蓄久了，也會爆發(fā)的。

　　司機無聊，本想找小青聊天，剛才還是陽光燦爛，轉(zhuǎn)眼之間，晴轉(zhuǎn)多云，一臉的豬肝色。心想，女人真是善變的動物，我還是不要惹她，于是，他開大了音響，《萍聚》經(jīng)典的旋律在車箱內(nèi)回蕩。自己跟著節(jié)奏搖頭換腦地拍著節(jié)奏，哼著歌曲，開著車。

　　(作者陳秋欽)